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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能是台风的缘故,原本火热的八月也凉爽起来,只是想到即将到来的七月半,忽然觉得这天气又十分应景了。不知道纪颜和李多已经走到哪里了,随手打开邮箱,却发现居然多了封纪颜的来信。2 ]# ^# D' x$ N1 b* M
这家伙相比知道七月半将至,居然发了封问候信,只是看着多少有点别扭。 U( l% g1 w8 M- d1 ^0 {' X
“又快到七月半了,前些日子我和李多为了寻找当地的传说故事,要渡过一条河,据说河对面的村落发生过非常奇怪的事情,我急于过去,只是河面没有桥,水却又涨的厉害,所以搭了个老人的船过去,没想到居然有意外的收获,时至鬼节将近,或许这个故事你可能用的着。”我看了看前面的话,忽然来了精神,早上起来的困意一扫而空,继续看了下来。
) C' f r( [: `, Y. R5 ?5 m4 ] “这里荒凉的很,四处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石滩和杂草。原本狭窄的河面忽然湍急起来,就像揉散了的面团,水浪都是一块一块地涌动着,我和李多找了许久,却没有看见过河的桥,天色渐渐暗淡起来,刚刚结束的大雨似乎又有回头的意思,河面的鹅卵石被雨水冲刷的光亮异常,正着急,却看到在水天一色的角落里居然停靠着一叶扁舟,不仔细看,仿佛被融进去了一样。
. C. ?/ D- I' o0 P 我走过去,一位带着灰白色草帽,披着件陈旧蓝色工作服外套,下身套着灰色短裤的摆渡人,闷着头在抽着水烟。我走过去,问了声。
) Z1 W% [* {$ B$ g+ b ‘请问开船么?’
3 [$ a4 p: h$ ~1 D0 k 他抬起头,脸犹如一个干瘪放置很久的老面馒头,带着萎黄,又像个缩严重的苹果,眉毛几近脱落了干净,眼睛和脸颊都铺满了深入沟壑的皱纹。嘴巴含着烟嘴,带着漠然的眼神望着我们。卷至手肘处的袖子下面是布满了如蚯蚓粗细的长长的血管,一根根凸立出来——常年接触水的人都会这样,皮肤黄而干燥,上面站着一层层还未完全脱落下来的灰黑色的死皮,终于,在注视了我们几秒后,他的嘴巴离开了水烟筒。
$ O" x* J: C! {9 k3 u ‘当然开,不过你们姓什么?’他操着浓重的地方口音问道。
- T! L6 V: k: k- l- I, k 我奇怪他的问题,不过还是告诉了他,李多也有些不悦,性急的催促着。
$ G& ]6 M4 x% A* l9 S. G 他看上去似乎年纪很大了,却不知道为何还在摆渡,而且这里似乎很少有人来,或许不是我们,他一天也接不到一个客人。
+ m5 v) S( L! O6 T0 J) [! u- Z 老人的身体去很健硕,站立起来后面如铁板一样整齐直立,他将水烟筒收拾起来,顺手结果我们的行李,船体不大,却也勉强容的下四人,我和李多对面而坐,老人则站在船头,将船撑离了河岸。
1 `. T% L, D5 d% E. n9 |; l, W 船缓缓的驶向河心,水流似乎也小了些,河边还有很多耸立的怪石。
4 P; t K. M+ c. ?: p ‘七八月山洪来的凶,这里的水也涨的厉害,所以必须看那些石洞,如果河水过了石头,就是在高的钱,也是不能出船的。’老人的声音很沙哑,却非常清晰,他可能看我盯着石头看,于是解释了下。, W& l' N7 y s& w' e
‘您刚才为什么要问我们的姓?’李多好奇地问老人。老人迟疑了下,忽然朝天高亢的唱了起来,歌声从四周的山壁反射回来,在耳朵边上环绕开。: c% H1 H7 k8 y' r4 [5 A
‘过河人哟,莫着急,待我将你姓名问哟,不怕恶浪与险滩哟,船工一身都是胆罗,出船宁带一根针,回家不载陈姓人哟。’老人唱完了,这才低头对我们说。/ [% J m% j/ y" a9 ~. m
‘我是住在河对面的船工,这一带有规矩,出船定带一根针,回船不载陈姓人。’
. U; b$ A. Y `/ E ‘哦?不载陈姓人是因为陈沉谐音吧,可是为什么要带一根针呢?’我好奇地问。
: N4 E" T- n4 ?) ` ‘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,告诉你为什么要带一根针。’老者抬起头望望淫靡的天空。& [3 l1 l6 e6 ^+ y* {
‘这一带地势不好,加上非常荒凉,所以也就没去修桥,自然就多了我这样的摆渡人,以前河对面的村子还算热闹,大家要出去赶集看戏采买货物都得靠我们船工双手摇过去,有些人世世代代都是吃河面饭,河边生,河边长,即便死了,也要让家人葬在河岸边上,这是我们的命,虽然辛苦,却也活的下去。
2 y- }) K; v, M 出船的人水性都好,这是当然的,可是只要是第一次单独出船,老人们总交代,身边带好一根针。我问为什么,他们总是叹气摇头不语。4 R: x( e, i, |& N4 N$ g- O, D, I
我第一次单独出去,也很欢喜,只是对这根针有些看不大起,可是既然长辈说了,自然点头称是,便将针别在裤腰带里,时间长了,自然也就忘却了。! d1 \0 l( ~3 S; L: Q3 x
直到有一天,也是这样的日子,七八月间,暴雨连这几日,大家都出不了船,没了收入,坐在家里发呆,好不容易雨停了半晌,我赶紧推船出河,等着人来。% X9 p# X& Y% g- z. G, z
果然,那天生意旺的很,中午出去的,到了天擦黑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几躺了,我几乎没歇过,虽然累,却心中高兴,一来有了生计,二来觉得自己的本事帮了人。
) c; V5 |0 R: G7 u* F 我刚准备回去,却被一个年轻人叫住了。8 r& u+ E" p" W& Z5 k2 Q* H
他身材高大,不过天色已经灰暗,我看不清他容貌,一身读书人打扮,手上还提着一口皮箱子,脚踩黑皮鞋,我瞧他眼生,更断定他不可能是本地人。
2 |5 _6 ?) Q: t) g6 C) @7 G! { ‘带我过去吧。’年轻人在身上摸了摸,掏出钱,我瞅了下,已经超过了双倍的船钱,刚想接过来,忽然想起来还未问他。
- Q+ E' F4 W7 _- O) {& c. Y* Q 年轻人居然姓陈,我有点懊恼,摆摆手说不渡了。
8 t; n$ l s8 a ‘你要是不渡,这天已然黑了下来,这十里八地的一个人也没有,难不成我还要走回去不成?姓陈又怎了?难不成姓陈的都一辈子不要渡河么?为什么这个年代还有你这样封建迷信的人啊。’他有些生气,大声斥责着我,接着又在身上掏了掏。
2 C; f. S. m- v( R. t8 ~; j. } ‘拿去!’他居然又多拿了些,我犹豫了下,那时候人年轻,天不怕地不怕,那里管得了这么多,只是想着总是要回家的,多带一个人有何不可,一手接过钱,就让那人上了船。
. X- z4 n2 X# a' q 我载着他,朝对岸划去,可是心里多少有点不安,原本熟悉的水路居然有些陌生起来,只恨不得能来一阵大风,将我一下吹到对岸,早些回家了事。
$ r4 L! l$ |5 Q 船到河心,两人攀谈了下,原来这个陈姓年轻人居然还是个读过大学的秀才,而且是来这里采集民风民俗的,并且带了一箱子书来教化这里的孩子,听了他这话,我也忍不住对他敬佩起来。) f* i! b4 ^4 z8 ^6 ~; X
可是没想到,离岸还有几里的时候,真的开始下雨了。" J- U2 e8 F. {. O
雨势来的非常大,不消片刻,我的船里也灌满水了,风也吹得厉害,只是不把我朝岸边吹,而是往河心吹,我顿时慌了手脚,年纪轻,还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情。3 ~" E$ Q9 H, S
‘船家,现在怎么办啊?’年轻人大声喊道,可是口齿不清,含含糊糊的,估计是雨水冲进了嘴巴里。& T( Y. [4 J( Q( t/ _7 z
‘你抓牢住船,我想办法!’我叮嘱他,心中却忍不住恐惧起来,虽然撑船时间不长,但知道这样的风雨下,一旦船撞到凸起的石洞,我们必定要落河,别说是这秀才,就是我也不见得能游的出来。
1 t* c; A- M' e( p 果然,还没等我说完,船就翻了过来,我和年轻人都落进水里,水流重重地拍在我身上,肉痛的厉害,嘴巴,鼻孔都灌满了水。$ S! Z7 R, q: _
不过还好,我勉强游出了水面,只是不见了那个读书人,旁边都是黑乎乎的河水,雨声混杂着雷声,把我呼喊的声音淹没了。) M: h7 |1 T. ^# `/ i9 b
‘许是已经沉到底了吧,唉,这姓还真邪门。’我感叹了下,立即朝对岸游过去。4 T/ B9 A3 W% U) p, U
忽然,脚底下一沉,仿佛被人拉扯了一般,接着腰上也有被抱住的感觉,我整个人迅速往水下翻过去。3 w& J# P' y, v T/ `6 }2 |
一个闪电打过来,我看到那个年轻人死死地环抱着我的腰,他的双手拼命抠住我的裤腰带。 e y# V+ B) M' w6 e! F0 ^
‘放手!不然我们会一起死的!’我大声叫喊着,可是他仿佛已经没了知觉般,呆呆地抓着我,拼命摇头。
# f3 h# q* O! @3 F( N2 a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,只晓得我气力一尽,明天就要等我家人来为我捞尸了,水上的人都知道,就是水性再多好的人,一旦被这种求生欲望极强的人抱住,都没办法生还。这种人如同秤砣一般,就是没有这风雨,带着他都很难游过去。6 |# g$ n8 G4 N8 P& g2 n7 S- W
我忽然想了起来,想起来临走前带的一根针。
( G& {& ?9 _! P 那时候我没有多想,从裤腰里翻出那根针,朝着年轻人的手背狠狠扎了下去。* E4 u/ v; R% T2 Q, h; g; x
他大叫了一声,带着愤怒和怨毒望着我。
5 M/ h' v* |' S6 ? ‘别怪我!否则大家会一起死的!’我闭着眼睛,将针拔了出来,又再次扎下去。' N+ m9 m8 I8 t% R
腰间的气力果然小了,我马上挣脱了他的手,只是用力过大,拔出的针断掉了,枕头留在了那年轻人的手背上。- Y0 f1 D/ _$ [/ T$ ]+ K( Y
我鼓足了吃奶的劲,等我摸到河岸的石头,挣扎着爬上去,雨水立即小了起来。$ S; e0 a: F( x
我见没了危险,就晕了过去,醒过来的时候,已经在家里了,家人说我命大,这种天气,十个有八个难回来,村里人都说那晚上的雨这辈子都没见过,下的那么大那么急。
+ ]8 ~; w4 |1 i! ~ 他们还说,般我回来的时候,手心里死死地纂着半根针。2 o/ w" K5 V" j. @ k
那以后,我大病了一场,闭上眼就看见那年轻人湿漉漉地站在我面前向我索命。而我也终于明白,老人们为什么叮嘱我要带一根针,而又一再不愿意说明原因。
0 v4 U4 b# {+ [! S- [5 | 那半根针我藏了起来,这件事没告诉过别人,只是向我父亲说了说,当年父亲听完大惊,他之所以惊讶不是因为出了这档子事。
1 z, v- n0 v: H) C8 s" u( E- \ ‘你没有把针完整拿回来?而是断了一截在那人手里?’他失色地问道,我则回答说是。. j( J0 c6 f% I
‘这是大忌!除非我们可以找到那人的尸首,否则就,’父亲说了一半,却打住了,接着叹气着摇摇头,即便我追问,他也不再告诉我。
$ n _' o8 _% O% L B- t+ \) f( _0 u/ s 随后,大家找了几个水性好的沿河搜索,可是却没有找到那人的尸体,这让我着实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,不过接连十几年没有事情发生,我也就渐渐淡忘了。
3 I1 D# {! ?* V/ I- E0 Y 直到我也结婚生子,直到我的女儿慢慢长大。虽然我的父亲在忧虑中去世,甚至临终时一直握着那半根针。可是我却没有过多介意,或许是从小就不信鬼神的原因吧,而且那以后我也很注意天气,绝对不再强行带人渡河了。. e6 r+ V0 |! R9 e- s( R0 N5 h
去年的八月初,我接到女儿的信——这里唯一能够和外界联络的邮局也离村子有几十里远,我隔段时间就会去那里替全村的人取信,她在信里告诉我,会带男朋友来这里。这么多年,女儿只要在外面,她都靠寄信过来,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信却有些异样。
; ~/ F& A2 D4 w 那些信仿佛被雾气打过一样,湿漉漉的,我以为是邮递的时候着了水,可是其他的信都没什么。我曾经回过信询问她,女儿只说是不小心沾了水,或者是每次都是刚洗完衣物碗筷才开始写的。2 s% J3 B2 t+ B2 @1 ^/ j) q1 c! u
那点水经过这么长时间还没干么?我狐疑起来。* b! E+ u' T0 `$ v
不过我并没有过多介意,只是急着回去把这消息告诉孩子他娘。
9 K& I. X, F# V* \3 K 我们俩沉浸在快乐之中,自从女儿去外省读大学后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,上一次已经是半年多以前了。
1 g- Q/ i# x' F5 g% A& l+ s 这一代带人渡河的已经越来越少,为了怕他们来的匆忙找不到人渡河,接下来的日子我天天都在河边等待,而且不载被人,只为等他们——毕竟靠女儿寄来的钱就足够维持家用。8 M2 _' ~- T+ l$ E
接连等了十几天,一直到七月半那天晚上,那天我本不愿意出去,行船的人忌讳鬼节,尤其是河底冤魂多。于是刚到天擦黑,我便打算撑船回去。刚起身,却看见远处走来两个人。- i/ M7 A4 B5 D9 B
一个年轻女的和一位个子高高的男人,两个人的手紧紧的牵在一起。
. e, C" ^ Z" A* N 那女的自然是我女儿,可是当我看到那男人却吓了一跳。+ V0 F2 r5 d0 @, \' O6 k
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几十年的那个书生样子的年轻人,除非了衣服发型不同,甚至连手里提着的箱子都是一样的。可是就是脸却依旧觉得模糊,似像又似不像。我暗自咬了咬舌尖,告诉自己天底下哪有如此怪异之事,全当是自己老眼昏花所致。3 I/ @6 K7 C7 e) |, B
未来女婿对我很是尊重,女儿也热情的向我介绍。原来这个男的是女儿大学同学,比女儿高上一届,女儿的工作也是他帮忙介绍的。我自然对这个女婿非常欢喜,看着天色已晚,便不再多聊,让两人上了船。’老船工一边摇着桨,一边说着,船已然接近河心,他却忽然停住了,带着怪异的眼神,眯起眼睛望着我和李多。
2 m! g( U P% t ‘就像你们两个一样,都是相对而坐,很高兴的望着对方,可是当时我觉得有些怪异,但始终没有觉察出来,这事本来对在船上讨了二十多年生计的人来说应该很容易想到,可能是当时过于高兴,却忽视了。’他长叹一口气,将草帽压低了下,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了。
! K2 m9 ?. `. q9 x ‘那天还有个一同撑船的同村人,他的船也载了两个姑娘,是村子里的,说是到河边烧纸钱刚回来,他的船经过我的旁边的时候,忽然望了望,然后奇怪地说了句话。
# ]# z4 P5 W: c$ A* X ‘好浅啊。’然后就划开了。我没在意,只当时一句玩笑话。- \4 e4 ^3 g# A2 j1 K! d* T
回到村子里,我婆娘都等急了,早就做好了一桌子菜,都是时令的河鲜,水上人家,大都鱼虾为主,我怕女婿吃不惯,畏腥,还特地做了些猪肉和蔬菜。男人随着女儿一起叫爸爸妈妈,我们听着相当高兴,我也干脆直接把他当女婿看待。+ n* O, U% v4 l8 n. Z3 u# X
那天晚上吃的很愉快,虽然在灯光下我一直看着女婿的左手。* l5 }# t, N0 k3 y _6 o
我当时断掉的半根针就遗留在那年轻人的左手里,虽然自己一再骂自己多心,可是眼睛却不自觉的瞟过去。
) K( d. a0 R1 G; r' |8 T! o 即便吃饭,女儿的手依然牵扯着那男人的左手,我看不到什么。
+ i4 H- q* ^4 {; T 吃过晚饭,我为女婿腾出了一间房,女儿有些不高兴,我可不管,虽然我们家贫贱,但这女孩子家的清誉还是要的。) w. [. L* a5 V9 L" G" |8 N5 }2 P
但是,河畔的村子,晚上风中带水气,吹一夜就能伤了骨头,别说我一把年纪,就是年轻人也吹不起,而家里就两间睡房。) D5 @6 W6 e8 f% ^! |
女儿自然跟着他娘。" f* e* q2 V& ] [% r( ~1 `
我只能跟女婿睡。# z6 @* O$ J. }$ E+ O5 ?) D. P
可是当时我望着女婿的眼睛,他似乎很乐意,又仿佛是河边捕鱼人拿着鱼叉死死地盯着活鱼般。
: Z6 ~8 y8 n$ W. u# g+ T# z5 A ‘睡吧!’我咬咬牙,熄了灯,和衣躺下。$ @+ \* _, I& f+ j8 S- f/ \& ~$ S& v
那边房里娘俩多些时日没见,自然少不了悄悄话,不过到了后半夜,自然也平静了,只有细小的鼾声。
2 F; J# S6 a0 d2 X 我则混混沉沉睡去,尽做梦,梦见那个掉进河里被我用针扎手的年轻人。6 C# D+ k( ]$ i8 m6 ?8 {
没过多久,我就感到脸颊上冰凉的,睁开眼睛,发现女婿浑身湿透地站在我面前,盯着我看,他头发一缕一缕地,正朝下滴水。光着上身,穿着一条短裤。! D) [. O: `$ V5 `7 H7 a
他的样子和那个掉水的年轻人几乎一摸一样,仿佛刚从我梦中的河底爬出来一样,我猛的一激灵,跳了起来,抓起床边的撑衣棍。5 @3 }8 O% p8 H/ b. Q% o
他似乎有些惊讶,然后看了看自己,接着笑了笑。
- M k& I# x# }- n' A' W6 ? ‘不好意思,爸,吓着您了,我睡不着,所以出去游了下,因为身体弱,从小就被送到游泳队学,这不,反而惯了身臭毛病,一天不游反而浑身不舒坦。’他又低头道歉,然后进去了。1 h8 }7 E, X% R+ J, X
我这才放下东西,再次躺下来。# T* T$ [) _/ B6 O
可是又那个人喜欢七月半晚上去游泳?而且只要不和女儿握着手,他的左手要么藏在身后要么紧紧攥着。
! w( M3 b" f6 W 如果不看看他的手,恐怕我是不会安心的。带着这种想法,我又昏睡过去。6 o$ D9 b- f; ~8 Y9 k
女儿告诉我们,她会和准女婿在这里留一个礼拜。
9 @! q8 h+ P# T0 ` ` ‘爸,一个礼拜我们就要赶回去了,时间不多,等以后我们还会常回家看望二老。’女儿笑了笑说,女大不中留,这点我知道,何况这里穷乡僻壤,总不能让自己女儿走自己的老路吧?可是想起来鼻子却又一阵酸楚,仿佛被人从鼻孔倒进了姜水一般,又苦又辣。0 \4 d9 W: y4 X/ A: z/ ~* s3 W
这个女婿不爱说话,却毕恭毕敬,我则一天到晚把眼睛挂他身上,终于,我想到一个看他左手的机会。
. T2 O' g: B4 w; X) P ‘你喜欢游泳,今天天气不错,河水也暖,要不我们爷俩去游个痛快?还可以比试下么,游不过我,我可不答应我闺女嫁给你。’我开玩笑打趣道,女婿爽快地答应了。9 \% Q- G+ A. H+ t+ x6 k7 ^8 L. w
‘我一定会赢你。’他半眯起眼睛,笑嘻嘻地说。; h. L8 d v- ~3 }7 h3 [7 L
正午河水最不伤人,我带着他来到河边,一个人也没有,这一带是半山环绕,加上杂草多,太阳照不进来,温度要低很多。, f; [ M8 L, _8 ~5 Y
我迅速脱光衣服,然后看着他。
' o# O6 m! N! ~* Q! {+ ]: f 女婿也慢慢拖掉衣服,我终于看见他的左手,不知道该说失望还是高兴,他的手上什么也没有,光滑的很,白白嫩嫩,一看就是拿纸笔的读书人一般。! K4 ~ {5 s$ b4 [$ ?' `* z
‘游吧。’他扑的一声跳进河里。我也紧随着下了河,心里石头落了地,自然没什么牵挂,游起来也格外畅快。
2 p1 n8 `8 P( k5 L0 \8 G7 x 我和他都是话不多的人闷葫芦,可能因为这点女儿才喜欢他,两个人互相聊了下,就默不作声。
- u6 X; f" t- J' B6 a1 w3 ^2 C: R 河水有些混浊,扬起的泥沙弄得我什么都看不见,想想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,犹如一块疤一样焊在我心里,我尽力朝前游过去,望见女婿正在前面一个身位的地方,可能自己确实老了,便想做鼓气超过他。; Z, e/ }6 P" G" d( Y. ]7 c
可是当我低头的时候,自己的那股气一下就没了。
4 ~. h* X9 j5 M: D" Q8 y0 {' r 我的身体下面浮起一件东西,一件人形状的东西。
9 ^2 r2 D- }- g) A r 我起初以为是阳光下自己在河底的影子,可是伴随着卷起的泥沙渐渐退去,那居然是具尸体。
. [+ X9 \9 P- b+ \ 头发差不多掉落个干净,脸犹如泡发的香菇,带着紫黑色的细小血管密布整张气球般的脸庞,嘴里鼓鼓囔囔的,不知道含了什么东西,四肢也无力的漂浮着,他慢慢浮上来,几乎快要碰到我的脸了。
2 y: g* g. ^( l' |8 y1 e 虽然样子变化极大,但我从他的衣着一下就认出来了,那是二十多年前没找到的尸首,只是那个皮箱子也看不到了,想是被冲走了。
6 c! ] Q+ H1 F6 ]! @0 M) x 我平素胆子极大,但这下也吓的着实不轻,一口气没接上,呛进胸膛里,而且腿又抽筋了。
% ?4 D1 `/ q" x6 N 而且我看见眼白鼓出的尸体望着我微微笑了下,他左边的袖子漂浮起来,挡住了我的眼睛。
9 q* r. W2 ]# H" b8 A, M 我的咽喉处开始有了勒紧的感觉,渐渐觉得喘气不过来,眼睛一片黑暗,最后听到的是女婿的呼喊声。$ f' Y# `1 l9 M0 b f2 d
醒过来的时候,周围围了很多人,我已经躺在自家床上,原来女婿把我抗了回来。
0 ?' b2 R0 c! Y: l: _, r% S( W ‘尸首!那尸首!’肺里似乎还有积水,我又大声喊起来,所以距离的咳嗽,我婆娘轻轻拍着我的背。
5 V0 q; K$ ^3 g, X, P% t) q. ~ ‘捞起来了。’旁边的村民告诉我。1 d2 X8 R3 c2 ]/ N9 y
‘二十多年的尸体为什么浮不上来?而且还没烂掉?’我大声问道,不知道是问自己,还是问别人,因为我想知道答案,否则我会疯掉。
K. }, _9 X7 X. p2 G2 Y ‘烂没烂不知道,不过浮不上来那是自然的了。’女婿忽然冷冷说道,‘他的肚子里面,全是鹅卵石,刚才他们搬上来的时候咕噜咕噜作响,跟工地的水泥搅拌机一样,肚皮上凹凸不平的,一个人吞了那么多石头,自然是起不来了。’0 V1 s$ l- c+ u g+ `: |+ ]
‘难怪,我看见那尸体嘴巴鼓鼓的。’我这才安静下来。% q4 f* Z( @) U+ ?1 J
‘而且,那尸体没了左手,好像被什么啃掉了一样。’旁边的一个人嗫嗫地说。
. J3 a- G4 _ K$ W- o, x2 E 我沉默了下,挥了挥手,示意大家散去,然后不理家人的询问,埋起脑袋睡觉。0 u0 E5 B4 a4 j k% f
其实我那里睡得着。那个带着半根针的左手究竟在那里,找不到那半根针,我迟早会像我爹一样郁郁而终,死都不安心。
; P) E: q) n, `% e5 y: j3 V* { 日子逐渐过去,女儿也告诉我很快他们就要离开了。好在身体没过多久就康复了,只是心病无法医治,村里的人知道几十年的事情的不多,我在村子里有一定威望,于是让大家出点钱把那人尸体好生安葬了。
+ \$ | ~2 v0 @. i, r& L 女儿牵着女婿的手,面带愁容地看着新坟。, I4 m" Q+ x5 e- ^
‘好可怜,连名字都没有。’
9 |& R: w2 S6 O ‘为什么没有,说不定和我同名。’女婿忽然冒出一句,我用眼睛瞪了他一下,这才收声。
0 N- x9 g7 I/ Q 七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,女儿居然哭了起来,可能是非常不舍得,但又没办法。
- V7 {% h' E. E8 e$ p* Y7 g4 d ‘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。’孩子娘抹着眼泪抓着女儿的另外只手,‘你看手这么凉,以后怀了娃娃一定要注意。’- N8 W- B4 M7 c' c2 }7 J5 m
‘嗯,他会照顾好我的。’女儿笑了笑,望着女婿,女婿也点了点头。
0 m, |, u1 b0 p$ p 我提出送他们过河,被拒绝了,理由是我身体刚好,不适合,还是多卧床休息。
( {' k. A* [1 @- ~; C ‘爸妈我们走了。’女婿朝我们鞠了个躬,接着忽然松开握着女儿的左手,朝我伸过来。我愣了下,心想可能这是他们的道别方式,也伸出手过去,两人握在一起。
( a+ R# y# }8 U* p# @7 W Q 那时候,我感觉到手心一阵微微的刺痛。
4 P# B; c3 u& [% Y 女儿和女婿消失在门外,我把手转过来,手心里是半根生锈的针头,那时候的我犹如当头棒喝,张了张嘴,想叫女儿回来,但我知道无济于事,孩子娘还以为我舍不得,安慰我说;‘女儿还会回来的,难过什么。’+ M5 |* w. _" f# B. M( x& L8 R
‘回,回不来了。’我哭丧着说,不再理会她,只是冲进内屋,翻出一个小铁盒子,打开来,里面是另外半根针。
5 n/ d; }$ W, c! F9 B 两下里一重叠,正好在一起,一根完整的针,就是二十年前我带出去的那根。
# b( B4 m8 F+ [7 ?; p# q 我无力的把盒子放回去,吃力的撑起眼皮,忽然看到墙角里的皮箱子。
0 V G I3 a- O- G5 n 那个女婿第一天来带来的皮箱子。$ e% B4 k' |) k
那个和二十年年轻人手里提着的一摸一样的皮箱子。8 \* S0 G5 _3 n& G, y
只不过,前几天它还好好的,可是现在那箱子在往外冒水,一股股的水流从箱子缝隙出流出来,湿了好大一块地方。
: _5 k( [' b, \7 @. Y3 Y! S 我爬过去——因为脚已经完全使不上气力了,强忍着打开了箱子,里面并没有我以为的东西,那只失踪的断手。
5 Q3 R% U: z! {7 N 里面只有很多信,都被水泡着的信。; s! T u ]: n3 G/ B
每一封,都是我们曾经收到过的,都是女儿曾经寄过来的。那些信大都字迹泡的十分模糊了。我发疯似的把信和箱子全部扔到屋子外面,老婆怕极了我,她后来说我仿佛如饿鬼一样。
$ Z8 _, G4 b; Z7 ~" Q/ L 几天后,我再次去邮局,那里果然有我的一封信。& M2 {5 I8 m1 \. _7 M. x* i E
可惜不是我女儿写的,那是她单位寄来的。当我打开信,虽然已经有了准备,却还是差点昏过去。2 z& C5 \0 f. r6 |$ d" {/ ^
信上面说,女儿两星期前独自去游河,遇到风浪遭到不测,结果女儿的尸体过很久才被打捞上来了,而且最蹊跷的是,女儿被打捞上来的尸体,手里紧紧的纂着一个断手,一个断掉的男人的左手,在场的人都说那手看起来仿佛被浸泡了很多年一样。而这封信也不知道为何许久才到这里。) P: `3 b/ A3 |$ _' v
拿着信,在邮局呆坐了好半天,我才撑船回家,甚至不知道如何告诉家里的那位,所以我决定隐瞒起来,只说是女儿出国了,总之瞒多久是多久。) g" A! ]- d$ Z' \7 ]3 X
回来的时候我又遇见了那个伙计,这时候我才明白,他那天说的太浅了,其实是好奇为什么我的船上一个大男人却还没有一个女孩子吃水深。6 ?" J0 D, c9 z
我苦笑了下,那当然,当时船上的只是一只断手罢了。”船夫终于说完了,船也已经到岸。我把船钱给他,他却摇摇手。
! J6 \ x% @, H) h& f5 W$ N) Z4 a “不用了,你们能听我的故事,我就很高兴了。”他朴实地笑笑。
% E2 n7 B2 I5 Z7 g “那A村往哪里走您能告诉我们么?”李多笑着问他,船夫点了点走,走下船,对着地图详细的指点我们,接着才上船离开。5 b" O! Z, S, r) v# p+ K
望着他渐渐消失在河面的身影,我也才想起,他刚才上下船的时候,船身动都没动。
7 W' G2 o( w1 z7 a- q) D+ e 谁知道呢?或许是他常年在船上稳定性好吧。
) |9 }8 f0 Z B3 h: f 还没到村子,就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,不免有些抑郁,可是谁又晓得那村子里还有更奇异的事情呢?只是时间不够,我只能先说到这里了,过几天我再告诉你吧。
# }6 X. s; _4 L" @' l. c- ~7 _2 [ 一切安好,也祝你和落蕾身体健康。”6 w8 w" P9 w0 l$ G1 ]* _
信的内容结束了,看来纪颜是离开了村子以后为我写的信吧,当然,我更着急几天后他的故事,那个奇特的村子又有些什么呢,不过既然他能告诉我,相比定然是没有什么危险,只要一切安全,作为朋友的我来说自然是无比欢喜了,不过,想想如果我是船工的话,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的拿起针扎下去了?或许每个人都会吧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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