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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我接到一个意外的求助,这人是我父亲的一位老友,几乎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,他的儿子也与我上过同一家幼儿园和小学,但是我实在不喜欢这个家伙,因为自从他高考失败后,除了不停在问家里讨钱,打着做生意的幌子在外折腾外,没干过一件靠谱的事情,以至于将他父亲的退休金都差点骗光。我也不止一次劝过他,谁知道那家伙居然恶狠狠地威胁我别再多管闲事。父亲每每提到这位好友,总是唏嘘不止。
6 { C. D j0 |% L 当接到这位伯父的电话时,我没有感到非常惊讶,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虽然这位可怜的父亲多次要求登报脱离父子关系,但毕竟只是说说而已,于是我懒散地问了问,谁知道伯父的口气十分慌张。3 J+ W# @$ @$ k- _, [
“黄喜不见了,都好几天了,我找了好多地方,他的朋友也说好几天没看到他了,我实在很担心,不知道可不可以登个寻人启事。”可怜五十多岁的人,居然带着央求的口气来询问我,让我很难受。我安抚了伯父几句,决定下班后去他家看看。当然,这也是父亲经常叮嘱我的,如果黄伯父有事情相求,一定不能拒绝,毕竟以前他和父亲共事的时候,对父亲多有照顾。
( V3 t+ M$ F: i+ m5 e; x7 e L 黄家我去过多次,路自然很熟,一路上我想,估计这小子去哪里鬼混了。但是他没有任何经济来源,就算他不怕让自己的父亲担惊受怕,起码也该回家讨点生活费吧,以他花钱的速度,断然是不会在外超过两天不回家的。
# u' x; H6 N( U c* D: g 说起黄喜,落到今天这个田地,伯父多少也要负点责任。黄喜自幼丧母,伯父视其为掌上明珠,就差没把儿子当爹养了。而且伯父一直没有再续娶,这也很奇怪,据他自己说,是怕找了个后妈让黄喜吃苦。伯父工资并不富余,而且当时黄喜的奶奶卧病在床,有段时间工厂效益不好,最艰难的时日,即使是饿着肚子在药厂扛料,伯父也要保证黄喜吃饱。父亲曾经想接济一下他,可是被拒绝了,一直以来都是他照顾父亲——他比父亲先进厂一年,一直以老大哥自居。后来伯父说黄喜外婆为他找了份比较轻松的兼职,这才挺过那段日子。' c' x/ H6 F( J' q! s8 U4 ~$ w# }
来到黄家,只见伯父独自一人坐在那个泛黄的二手沙发上看着电视,实际上他根本无心消遣,不停在按着遥控器,电视屏幕不停地闪着,就好像人在眨眼睛一样。3 |4 Z" s5 b, W0 F& S1 I/ F
简单说明来意,伯父见到我稍微宽心了些,但不是十分忧虑地说,黄喜失踪前一天非常兴奋,在外面喝得烂醉回家,还说发财了,就快发财了。他想询问儿子,却又被粗暴地顶撞回去。而第二天一早,黄喜一反常态地早起,并且留下一张字条,大意是说自己很快就能得到一大笔钱,并且结束父子俩的苦日子。但是字条留下后,黄喜已经失去音讯六天了。
% J; c7 v8 q5 Q+ Q8 S 的确有些异常。我让伯父带我去了黄喜的房间,里面除了一些武侠小说、歌碟和揉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外,什么也没有。正当我觉得一筹莫展时,忽然伯父家里的电话响了。
/ v; b/ a( W8 S7 A' R 伯父接起电话,神态忽然变了,他握住电话的手居然在发抖,甚至说话也开始结巴。望着本来一米八几的个头居然蜷缩了起来,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妙。
7 T2 {/ g: m4 I0 F9 ^ 果然,伯父放下电话就告诉我,黄喜被绑架了。8 \/ {) \) X; C9 f" O* J
这简直是个笑话,居然有人绑架这小子,他既不是什么出名的明星,更不是富豪之子,也谈不上政府要员,绑架他的人莫不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劫匪?当我哑然失笑之际,忽然记起黄喜说自己要发财了,他一向口无遮拦,又好吹牛,或许说者无心听者有意,真的有人绑了他来讨要赎金也说不定啊。2 r; C. g" h$ c% b' F% B
于是我问起绑匪的详细要求,伯父却抬起头,小声说绑匪要五百元。
. s% G6 G8 y$ e1 z 五百元?我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,而第一反应则是这压根是黄喜自己搞的恶作剧。或许这家伙所谓的赚钱计划已经泡汤,或许根本就是被人骗了过去,又不好意思回来,也许牛皮吹得太满,只好搞一出自导自演的绑架案出来。对,一定是这样,这种例子太多见了。: U) B9 p' ^$ D" P& s
我刚想拆穿他的低劣闹剧,但话到嘴边又停住了。或许我干脆装作不知道,倒让伯父好受些,有时候谎言反而比真相更能慰藉人。 W( h; z9 A- \4 e; I
“而且,他还交代说一定要以前的旧版人民币,十元一张的。”伯父的神色更加惊恐,他抬起眼皮看了看我,却又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迅速压了下去。他就弓着腰坐在离我不远的黄喜的床上,双手不知所措地放在膝盖上,从上往下看,他的头顶满是白发,比我父亲的多多了。6 z( `& D: W0 U
我依稀记得,今天是父亲节。% [9 p. S+ l) |1 H1 [) W
“那赶快去找吧,这种钱虽然少了点,但应该还是凑得齐的。”我安慰了伯父几句,但他仿佛没有听到一样。虽然开始的时候他很慌张,现在反而平静了下来,似乎决定性了什么事情一样。# d* L5 y0 Y) ~5 x) k1 i" d+ Q. |6 v M
“那绑匪有没有说在哪里交赎金呢?”我自己都觉得说得怪怪的,哪里有五百这么少的赎金。
" V% W* Z8 }+ A3 l: E 伯父告诉我,就在城郊不远处。我知道那个地方,以前伯父和父亲所在的工厂卓越就在那里,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,伯父坚持要离开那个工厂,并且居然弄到了两个指标,于是他和父亲一起来到了当时效益还不错的药厂,一直做到现在退休。
! H2 P2 @! [& G7 P “那地方我太熟悉了,欧阳啊,你就不必去了,也千万不要报警,全当作破财免灾,我老头子一个人去就可以了。”他拒绝了我想一起同去的要求。或许,他并不糊涂,已经识破了儿子的骗局,毕竟知子莫若父,他绝对比我更了解黄喜,我又何必再同去,让他在我这个外人面前出丑呢?于是我也就答应下来,只央求他事情解决后马上给我个电话,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。伯父沉默了一下,点头同意了。
, r. `; @2 F8 m% ^& G 离开黄家,我四处找了找以前旧版的十元纸币,的确不太好搞,但还是凑到了一部分。 l" t5 N1 g& ^- M
黄喜干吗要这样做,还硬要什么十元一张的旧版钱?这让我很疑惑,或许他只是想转移目标?, Y5 }7 K* j1 _9 ^( F1 _
当我回到报社,立即向伯父家里打了电话,但家里没人,或许他已经去了那个地方,我心中多少有些不安,干脆以去外面采访的名义请假半天,搭车去了城郊的旧工厂。5 p" j1 |5 f6 F9 ^4 r9 U! C
天有些闷热,已经半个多月没有下雨了,整个城市就像一个闭塞的罐头,长久未曾吃过雨水的公路开始变得有些暴戾,加上城郊的路面本来就十分破旧,一路上颠得我几乎吐了出来。* |& x% n" s. T' N$ S4 {. ~
好不容易来到目的地,却发现这地方竟残破到这种地步。5 `* d7 W0 q0 L1 o
好歹以前也是有数千人的大厂,加上周边的职工宿舍,原本也是人声鼎沸的热闹地方,现在却连只野狗也看不到了,在这里完成绑架交易,果然再好不过。$ H7 A+ m8 ` b; w
望了望四周,看来伯父还没有到,他一生勤俭,能走路绝不骑自行车,能骑自行车断然不会浪费钱坐公车,于是我想在他没到之前,赶紧找到黄喜那小子,别再让他爹受罪了。
% b. {; M5 p9 c( Y# a# h! k% Q% y 我虽然在这里也待过几年,但那是幼年时的事情了。不过凭借着仅存的印象,我还是慢慢摸索了进去,长满红锈的青色大门上贴着两张几乎站不住脚的长长的封条,我绕了一圈,找到一个铁丝网的破洞,钻了进去。. ~+ d B7 U# i" x, o
工厂很大,从大门直走将近八十米才是车间。我沿着长满杂草堆、残破却十分沉重的车间模具的道路往前走,一边走,一边呼喊着黄喜的名字,我的声音伴随着回音在偌大的车间里响彻开来。天空更加阴沉了,仿佛随时会掉下来,我几科嗅到了要下雨的味道。
( W1 U. D) Y$ G. H, t9 r 不知道走了多久,我居然听到了一个微弱的求助声,这让我欣喜万分,接着是第二声,我赶紧朝着声音的来处跑过去,在一个原本存放半成品的小仓库里找到了黄喜。
+ n# Z& ?8 s+ \7 w+ y) R 他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。让我奇怪的是,他并没有被殴打或者被绑住,仓库的大门没有上锁,为什么他不逃出去?黄喜见了我,没有过多的表情,只是点点头,并且努力撑起身体,他身上蓝色的T恤已经揉搓得如腌菜一般,脸上一片青色,嘴唇也青紫得吓人,眼睛带着厚重的黑眼圈,整个身体靠在长满青苔和黑色霉斑的墙上,稍微走近,就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酸臭味。我想带他出去,并且递上自己随身带来的一瓶水,可是黄喜摇摇头,伸出脏兮兮的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做了个V字的手势,我明白,他在问我要烟。
! N7 B6 ^( X" O+ E/ ~ 抽上半枝,他才慢慢回过神来。3 ^- N. b8 C/ {: y: p! L2 T
“你不该来。”这是他从喉咙里苦涩地冒出的第一句话,那眼神非但没有半点感激,却仿佛在责怪我多管闲事。1 D- o4 [4 g9 U6 E2 i2 z
“你以为我想来?你爸爸都快急疯了,现在他正在朝这里赶呢!”我站起身,没好气地说道。
# o% ^) E5 k& G 黄喜的脸色马上变了,他嘴里的半截香烟居然掉在了地上,惊恐让他的整张张脸都变形了。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,他居然抓住了我的双手。1 a' B# D' o5 n9 O
“你说什么?他在往这里来?”接着,他抱着自己的脑袋,喃喃自语着说,“算了,都注定好的。”
0 e' z A5 Q8 \6 u( W 我看着他憔悴的样子,有些担心他脱水,便将手中的水递过去,可是他仿佛没看见一样,根本不想喝。" O+ J1 L1 l5 ?( x- O# u' l: f" C
“你知道这六天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黄喜的话让我很好奇,但我没有问他,我在等他自己说。
8 J% h0 ]4 k) b+ S$ a 黄喜面无表情地说出了他这六天发生的事。 i; K4 N2 R4 q8 p7 R& J& D
(下面是黄喜的口吻。)
$ ^; o1 V8 J0 C 或许我爸都告诉你了吧,六天前我说自己要发财了。的确,我当时是真的以为自己要发财了,因为我决定做一件可以发财的事情,虽然这不是什么好事,但马无野草不肥,人无横财不富,这个世界上那些号称白手起家的富翁们,往往手都很黑,而我也就打算干这一次,然后拿着这个本钱去做正当生意。那啥,以前老师不是常说么,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,每一个毛孔都流着血和汗么。
/ [ @+ h8 K9 Z/ g" l6 T0 { 你或许已经猜到了,我打算绑一个孩子,来要一笔钱,而我也物色了好久。你知道我家门口就有一所高档小学,里面的孩子非富即贵,当然,现在的孩子家长大都会去接送,要绑一个孩子还真不容易,但总有机会啊。我几乎在那学校蹲点了半个来月,终于发现有个有钱人家的小鬼在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是自己回家的,而且他回家的路有一段是十分僻静的地方,于是那天我就在路边埋伏着。我还弄了个面具,是那种京剧脸谱的样子,毕竟认不出长相,我还有回旋的余地嘛。而且我还准备好了食物以及藏那孩子的地方——就是以前我俩住的厂区那里,传说闹鬼的厂货仓,把孩子藏在那里,谁也找不到,你说我聪明么?哈哈哈!
, ^) ^0 s) W( a$ P' K- Q. J2 u 不知道等了多久,或许那天小学有什么活动吧,我居然睡着了,等到猛地醒来,居然到天黑了还没看见他来,我有些想放弃了。正要离开,却看到黑暗里有个背书包的矮小影子,我二话没说,马上冲过去用麻袋套住他,然后低声威胁他不准哭喊,其实那个地方那个时间,即便他喊起来,我也是不怕的,那里住的都是胆小怕事的主,谁会去管别人家的闲事呢?
3 J+ A9 w( \" O0 ?- A9 W @ 奇怪的是那孩子不哭不闹,我正在纳闷,心里却也高兴事情这么顺利。
- k$ A1 ~2 e/ d, ^ 于是我一口气开上从我哥们儿那里借来的二手面的,来到这个废厂。+ b- o6 ~4 B( H2 H$ M: }
当我停下来,把装着孩子的麻袋扔到事先腾出地方来的仓库的时候,我隐约觉得有些不对。
: ^2 J1 J; r' ?! ^% L5 E' O 那孩子好像有些问题,是的,他太轻了,轻到让我感觉不到他的重量。
5 K# a, `$ Q- t8 z6 ~: D (黄喜说到这里,又做了个问我要烟的手势,我只好再给了他一枝。一阵吞云吐雾之后,他的脸在稀薄的烟雾中慢慢变得模糊起来,只有声音依然清晰。)
* R) I& Z9 Y7 k" u. Z5 m: v( V 当时我已经被钱迷了心窍,哪里管得了这么多。我知道那孩子家里十分有钱,我也不多要,只要二十万。绑架就是这样,不能狮子大开口,要得不多,人家负担得起,也不会贸然报警。可是当我打电话去那家人的时候,男主人却是一副不屑的语气。
/ R' z1 c# v$ c* M0 `, i “二十万?给你冥币要不要?我儿子好好地待在我身边,你还居然说绑架了他?你小子是不是穷疯了?”
4 ^9 b o! A/ V4 l- O5 K# \ 接着,他挂断了电话,而我自己却懵了。
* `) P; Y, J0 `9 T5 u 当时我把麻袋放在身后的墙角里,自己背过身打电话,但现在我却有些不解了。+ U8 _ o! U+ u- `( v k# P7 ?& C
难道说我绑错人了?于是我立即冲过去,扒开袋子。
" a( H% }8 C# I! ?9 E0 \ 果然,弄错了,根本不是那个孩子,而且这个小子穿的衣服十分土,简直就和现在小孩的潮流格格不入啊,只是长得十分白净,白得有些晃眼。
* |1 N% N4 f# t9 w 管他呢,将错就错,现在的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,没二十万,要个七八万总有吧。于是我使劲抓着那孩子的肩膀,大声质问他父母是谁,电话多少。
3 s7 ~- ? D( _7 U7 {' s: x 我原以为他会被吓哭,结果他却十分冷静,甚至带着微笑报出了他父亲的电话和工作,原来他爸爸是工厂的车间主任,看来油水估计捞的不会少。我感到钱就在手边了,像这种人,大都是欺软怕硬,你爸和我爸都是工人,知道这些什么科长啊主任啊之类的,对付下面的人厉害得紧,真正出了事,却像没头苍蝇一样。我高兴坏了,连忙拨通了电话。
7 h" T0 C: J4 h( m 可是电话打了好久也打不通,最后接起来了,却是一个苍老的女人的声音,我料想是孩子的外婆或奶奶,于是恶狠狠地说绑架了她的心肝宝贝,并告知赶紧拿十万来赎。/ U: G" c, U' Q
谁知道那边仿佛得了老年痴呆一般,一个劲地问什么孙子什么孙子,然后啪一下挂了电话。我有些急了,心想不给点厉害的估计还会装糊涂,于是我放下电话,走到那小孩面前。
! J/ N8 Y& \+ x2 x( E4 m “这是你家里人不地道貌岸然,都不怎么关心你,叔叔要从你身上切个指头,你乖点,一点都不痛的。”
* T, [) B" s4 O" H' m1 F 这个也是我从电影和书里学到的。有些人家以为是欺骗勒索,所以不相信,当然作为绑匪要拿点凭证给他们,以表示你亲人在我手里。来的时候我把那孩子紧紧地绑在那根暖气管子上,你看,就是你后面那个。7 ?7 F, V2 F2 q' U, B8 L, ~
(黄喜指了指我身后,我回过头一看,果然有根碗口粗细的黝黑的暖气管,那原本是看守他库的人熬夜时候用来取暖和烧开水的。那管子旁边的确散落着一些绳子,可是,那小孩到底上哪里去了?)
# l s( `6 S6 a# G 我还事先准备好了药品和绷带,并且还学了下紧急包扎,只不过那小孩一点也不害怕,只是冲着我笑。
/ y" ` v' n4 N' r! }/ |/ Q “叔你轻点,我怕疼。”他小声说了句。我心里有点乱,握着刀的手也有点发抖,我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,做大事么,总要狠着点心肠。
+ v+ c- w1 Z9 @; [+ ^3 X% B/ b G$ S 于是我绕到那孩子身后,免得看着他那对黑黑的毫无城府的眼睛下不去手。
9 i, J) \4 I% K3 j. o' |6 |5 |9 u* Y 我的刀开始朝着他像葱段一样细白的小手指头割去,那感觉奇怪极了,仿佛切的不是人的手指头,而是一段白蜡烛。/ J# l/ h! g+ a8 b6 d0 }2 T
没用多大力气,我便割了下来,他的血流得很慢,像录像里的慢镜头,浓稠得很。我马上为他包了起来,虽然乱了些,不过手指头马上止了血。
$ u0 {6 O+ B ^6 i8 k; r, w- z “不疼吧?叔叔没骗人是吧?”我故作轻松地坐过去对着他笑了笑,他也笑了笑,说不疼,叔没骗人。0 d9 m' O; [/ X7 {4 _7 W
我于是吓唬他说不要尝试跑出去,这附近还有野狗和狼。然后我拿着那截断指朝外走去,打算找个盒子包起来扔到那孩子家门口,并且附带一封恐吓信。9 e# P: m8 h. z$ s+ \1 O& e
可是当我走到仓库铁门边时,月光直直地照到我的手上,我感到有些不适,手中的好像是另外一种扎手粗糙的东西。
, J/ X+ A8 z, t# l: P# ?4 U 我摊开手掌,看到的是一截断骨,完全腐败了的黑青色断裂的小指骨。
0 \ W6 K4 L" v. P8 s( h 我吓了一跳,像触电一样赶紧扔掉。我一下子慌了神,那小孩果然有些不对,记得那条路没别的孩子走的,我想到这里,于是干脆想一走了之。 B4 L- q% A/ p- y( z
可是当我正打算逃出去,身后去传来那阵熟悉的声音。2 x9 p& D/ f W; i4 }, m) w
“叔,你去哪里啊?我害怕。”
- m8 p9 a& O1 c, o8 J1 @/ ]3 [/ s6 F 我吓坏了,赶紧朝外跑去,可是没跑多久便被什么绊了一下,接着头撞到什么硬物,然后晕了过去。$ [& L3 V1 G4 [0 w4 Y% {
当我醒过来,却发现自己还在这个仓库里,而且被绑在先前绑着那孩子的黑色暖气管上。而那个诡异的小鬼,却直直地站在我面前。% W% ]7 V* x1 f [0 f
“叔你为什么跑啊?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啊,叔我害怕,我害怕啊。”他一边叫喊着,一边把头朝我怀里蹭,我可以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一股子腐臭味,我的脑袋拼命地挣扎,可是他却用双手把我越抱越紧,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。0 H- x4 r' }9 g$ Z1 g+ ~8 R# i! i# e
可笑么?想着绑架别人的我,却被人绑架了,不,那家伙怎么可以称做人?接下来我不停地想逃出去,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,也逃不掉,最后我都会回到这个仓库里来。那孩子说仓库只有我和他,只要我离开了,他就会害怕孤单,所以如果没有第二个人来,我会被永远关在这里。( A" [3 y( J' E8 T U
还好我来时带了些食物和水,才没被饿死,不过再过几天。我真的要在这里做干尸了。
* o9 p8 s3 F- ]$ w 说完,黄喜颇为自嘲地笑着。他的笑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着。
9 ]/ r; G v" H, l9 q o+ V 可是,我没有看到他说的小孩。
4 E7 {: c1 r P2 k “那孩子呢?你既然没有被绑住,怎么不回去?”我质问他。
3 A# r) G0 f7 X3 M/ V5 m “我只是刚刚解脱了而已,身上一点气力也没有,你叫我如何回家?而且他把我的手机也拿走了,估计就是用那手机给我家老爷子打的电话吧,没想到你却先来了,你还真是不走运呢。”黄喜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。
6 |! M6 i" Y8 d2 Z( [7 {" l “你不是问我那孩子在哪里么?你干什么不抬头看看呢?”他忽然高声笑了起来,脸上的五官也夸张地扭曲着。
H( z N( P# C8 d1 O “多亏你啊,多亏你啊!我可以走了!你个笨蛋,不管是你还是老头子,只要谁踏进了这个仓库,我就可以离开了!哈哈哈哈!”黄喜猛地跳了起来,哪里像刚才那么虚弱的样子。, G" n1 C1 b/ n/ ~8 y
我下意识地抬起头,仓库顶是一个三角的支架,上面好像趴着一团黑糊糊的东西。9 G* P! Q& ^! i( s5 E
那东西开始慢慢变得模糊,变大了起来,不对,我忽然发现模糊的不是那团东西,而是我的眼镜。
; ?+ B! b) k! e# X! h 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按在我的镜片上,我依稀可以看到其中一只没有小指。* P7 @$ Y& Q; j
我的耳朵边上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声音:# ~7 d* o6 F" \1 U
“叔,别走,我害怕,陪着我啊,叔。”
: R; F, x, p5 y7 U/ d" C+ @3 Y. {9 A “哈哈,你慢慢在这里陪着这个小鬼吧,老子可以赶紧跑了。告诉你,是这小鬼叫我打电话的,他说只要老头子来了我就可以自由了,还非要什么十元一张的旧版钞票,我还真担心他凑不到钱呢!”黄喜还是在怪笑着,他打开仓库的铁门想逃出去。; K, w8 m- v6 V
而我却呆立在原地无法动弹,因为我的双脚已经没有知觉了。那孩子慢慢从我的脖子处爬过来,脖子上一阵冰凉,仿佛一条蛇慢慢地从我后背爬过来一样。) ~5 Q" R U2 H9 ]
这里,仓库门突然哗啦一声拉开了,但是黄喜却没有出去,他的笑容反而像凝固了一样。
/ b. Q6 I7 v; z( b9 m 他开始慢慢朝后退却。* p; W, X8 E4 V) m3 [1 B
从门外进来另外一个人。
2 D9 l$ i: l3 s/ `8 |' z 是黄伯。他面色沉重,手里拿着一个信封,他看了看儿子,嘴巴微微颤抖着,似乎努力克制着自己。
8 E& { `. d; H “爸,爸你来了啊!我吓死了,我答应你以后好好做人,爸你快带我走吧!”黄喜像小孩子一样居然抓着黄伯的手撒起娇来,让我觉得一阵恶心。
. m& ^1 g @" D4 _, ~, }5 B( y “是你绑了我儿子说要五百块么?”他无视黄喜,径直走到那东西面前。
x& B$ v i$ K9 t9 P3 h8 }' F: S 我的脖子忽然一松,身后慢慢转过一个小孩,那孩子的穿着很朴素或者说很不合时尚,的确如黄喜所说,太土气了,仿佛几十年前的衣服一样。% L7 o1 L2 o. P: m
那孩子呆呆地望着黄伯,又看了看那个信封,脆生生地喊了句:“叔,你来了啊。”
1 `7 V% [. O8 e1 L 黄伯仿佛没有表情似地应了句:“嗯,我来了,虽然来晚了,但到底还是来了。”7 s/ B. h# ] X7 G" w9 ^
黄喜忽然急躁起来,大喊着要回家,结果黄伯猛一个转身,一个耳刮子甩到他脸上。黄喜被打懵了,捂着半边脸说不出话来。
9 Q$ _4 u2 W4 @8 w6 l! c 黄伯则走到我面前,低声说不好意思,把我牵连进来之类抱歉的话。接着他走过去抱住那孩子,泪流满面。
0 c+ c+ h; S/ E4 D% @! f; P “叔对不起你,是叔不好。”
+ I& ?6 F6 _. W* y4 W; ` ? 那孩子有些呆滞,忽然也张开手,抱住黄伯的头。' m ^" i$ E' X: b
“叔你别走了,陪着我好么?”话音刚落,他的手便开始死死勒住黄伯的头,黄伯的脸开始变成铁青色。
' S' t# [4 x: a y: R# c2 j “出去!带着……黄喜走!”这是他说出来的最后几个字。
m% ]4 m1 `7 ]' ?1 j 那孩子抬起那双黑色的大眼睛又看着我们,欢声喊道:“叔你们别走啊,留下来陪我啊。”7 w9 |, h0 v3 R5 B/ q2 u0 r$ Y6 j: R
我只好拉起被吓呆的黄喜逃出了那个仓库。刚离开,仓库的门便锁上了,再也打不开了。
: x t( L- r8 [6 v, O! w6 T 黄喜整个人都呆了,趴在仓库门口。外面下起了大雨,空气里的潮热消退了不少,但我却觉得更加胸闷了,而身体却感觉一阵冰凉。* p1 D! P: O* P0 B
一天后,我和黄喜带着警察来到仓库,找到了黄伯的尸体,他的头死死地卡在裂开的墙壁里,连头盖骨都裂开了。而为了拿出黄伯的手,警察推开那堵墙,结果却在里面找到一具已经腐烂成骷髅、背着旧书包的小孩的尸体。
2 P' D& t; q5 ^5 O4 I) P. l; H 那尸体只有九根手指头,少了一根小指。
* ]( A$ ]( K6 ^2 \% K5 b 后来我们才知道,黄伯那天晚上来之前已经留下了一封长信,他说当年因为家境窘迫,一方面母亲要治病,一方面要养育黄喜,他一时糊涂,绑架了车间主任的儿子,想勒索五百块渡过难关。当时五百不是小数字,黄伯在厂里一向受人尊敬,他从来觉得借钱是件羞耻的事情,他也想拿到五百元以后再慢慢还给车间主任,结果那孩子不小心看到了他的脸——孩子认识黄伯,并一直喊他叔。黄伯没有办法,只好勒死那孩子,并且将尸体封在那货仓的墙壁里,结果后来看守货仓的人经常说晚上值班的时候有不干净的东西。车间主任也因为儿子没找到,郁郁之中上班的时候从楼上掉下来摔死了,只留下一个半疯的妻子。黄伯一辈子活在自责里,他没敢再续弦,是怕自己一不小心说出来,如果自己被关进去,母亲和儿子就再也没人照顾了,所以他将这件事隐瞒了二十年。
$ X% ~8 G" b T$ D “如果我当时放下脸,哪你父亲的话,跟大家借点钱,或许就不会酿成这种悲剧了。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,看上去很简单的加减法,也会算错的。”这是黄伯留给我的一句话。5 f: g% Y9 x6 ?/ a
原来那天黄伯接到电话,就已经知道所谓绑架的内情了。
3 P# }% H( _) s4 A8 |2 J 黄喜自从那件事后便开始沉默不说话,他后来经常躲着我,说那天在仓库他的神志已经不清楚了,才会说那么多犯浑的话,并希望我原谅他。还说他会努力工作赚钱。后来我听说,他找到那个车间主任的家,认了那个半疯的可怜母亲做干娘,并开始照顾她的日常起居。或许这样,黄伯的愧疚可以稍微减少一些吧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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