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帖最后由 sharpwind 于 2010-11-9 14:41 编辑 , i X" Q; `9 }/ ~8 _5 R- P# z7 G
% e. q& a- X) J" K& d- ^第二章第二节 这世界最消耗体力的方法,坐火车算是一种吧。二十多个小时下来,东西没吃多少,也吃不下。睡眠没几个小时,也睡不差。反正长时间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状态,对面的两个女孩昨天在午夜时下了车。第二天上午,火车进入湖南境内,土木男在上午十点多下了车,中午时分,火车到达株洲火车站,漫长的苦难终于快结束了。我家在江西萍乡,离株洲车站只有两个站,株洲是个很大的铁路中转站,南来北往的列车在这里汇合交叉。大包小包,随着人流挤下了火车,上了长长的站台上,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我看见一个粉红色背影,很醒目,有点像之前看到的方瑜,但又不十分确定。在快出站时,我走近了她,侧过脸去看,真的是她。我大叫一声:“方瑜!”方瑜回过头来看到我,也觉得很惊讶。 “怎么你也在这,”她问。 “我在这转车啊然后回家,你呢?”我说。 “我也是,你去哪呢?”她说 “萍乡”,我答。 “萍乡,这么巧,我也是。”她说。 我连连叫到:“哎,原来只知道你也是江西的,没想到还是一个城市哟,真是太巧了,是啊,真巧。”我们都喜出望外,在这陌生的地方有个认识的人,即使彼此间不是那么的熟识,但也觉得很温暖很安全,彼此不再孤零零的。正所谓他乡遇故知,真是人生一大乐事。 我们在售票厅买了到萍乡的火车票,株洲到萍乡只有一个站,历时二个小时,去那边的车次也多。我们很快买到了票,回到车站等了十几分钟,就重新登上了火车。列车上依然摩肩接踵,难寻立足之地。但我们都不再觉得那么难过了,毕竟只有两个小时,毕竟快要到家了。上车以后,在方瑜面前,我表现得特别像个男子汉,我在车厢连接处见缝插针地寻到一小块空档,不顾旁人死活把我的行李放在地上,然后接过方瑜的行李放在我的上面,招呼她过来,坐在行李上。我则威武地立在旁边,像个保护公主的武士。方瑜也没有客气什么,直接就坐在行李上。列车重新启动起来,车厢猛烈地震动了一下,我本能地用手去扶车厢壁,还是没站稳,差点摔到她身上去,我惊了一下,脸上一阵灼热,很是窘迫。说实话,这是我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,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。她却很泰然,头自然地垂着,偶尔抬起来给我一个微笑,像是在表达谢意,我用微笑作为回复。 我们都觉得应该找点话题了,要不然这场面实在有点尴尬。 “你的火车票是葛春帮你买的吗”说完我就后悔了,我似乎不该找这个话题。 “是啊,你怎么知道?” “我去了趟五号车厢,看到了葛春。” “啊,我怎么不知道呢?” “你当时趴在桌上睡觉。” “哦,这样啊。车票是葛春帮我买的,因为是同一趟车,我也懒得去排队,就把学生证给了他,他帮我买了。” “他人挺好的啊。”我用一种轻扬的语气。 “是啊,挺好!”方瑜随声应到,她大概没听出我的弦外之音。 我猜测他们已经进入恋爱的初级阶段了,但这种事情,我跟葛春可以随便聊随便问,但之于不太熟悉的她,我确实不便打听什么,于是两人沉默了下来。听着火车的车轮撞击铁轨的哐铛声,看着窗外飞快移动的风景,让时间一点一点地缓缓流逝。 幸亏车行时间很短,二个小时后,我们从火车站出来,我说我要去搭公共汽车,我在就在市里。她说她要去市长途汽车站坐汽车,她家在乡下,还要再转一次车。我本想帮她提提行李,送她去汽车站的。但转瞬间我又打消了这样的念头,这是兄弟的女人,我得敬而远之,保持距离。重要的是我已经很累了,想早点回家。我们在站前广场分了手。 我朝着公交车站走去,没走几步,听到身后方瑜的声音:“王小草,你等一下。” 我回过头,“怎么了?” “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呢?” “我还没想好呢,大概开学前吧,” “你看到时候一起走好吗,你家在市区对不对,到时候你能不能帮我买火车票,我从乡下来一趟这里很不容易的。你先帮我买好吗,到时候我再给你钱。” 我却之不恭,便一一答应了下来,随后她从包里翻出学生证交给我。 “我给你写个我家电话吧,买好了咱们电话联系。”她拿出纸笔写了个号码递给我。“谢谢了啊,老乡老乡,有事互帮。”她笑着说。 “好啊,以后我有事你也得帮我,”我说。 “那是那是,没问题,有事找我。”她爽朗地说。 “那我先走了!”她笑靥如花地向我摆了摆手,我也扬起手朝她摆了摆,就此告别。 随后我急匆匆地坐上了公交,急匆匆地在街边下了车,急匆匆穿越那些曲径通幽的小巷,路边的一家音像店里居然传来韩红的《家乡》,我禁不住跟着唱了起来,“我的家乡日喀则,那里有条美丽的河…….”,我第一发觉这首歌是这么好听,这音乐来得太恰到好处了,难道老天爷也知道我要回家了,安排这样舒畅柔美的曲子来迎接我。一路哼着小曲,走了没多久,就远远地,那幢熟悉的老旧的二层楼房。我家在一楼靠近出口一间。 走近楼口时,远远看见母亲蹲在地上掰菜叶。看见我回来,她马上浮起满脸笑容,“回来了!”然后便停下手中的活计,帮我把行李安放下来。喝了杯热水,我就合衣躺在了床上,我实在是太困了,很快就进入了梦乡。只有出门在外的人,才更容易体会到家的温暖。 睡到吃午饭时被母亲叫醒,看到父亲和哥哥一先一后回来了,回来时都背一个大工包,上面印着半圆弧状的铁路标志。“打虎亲兄弟,上阵父子兵。” 哥哥子承父业,做了火车司机。也许,我的家庭与铁路的缘分,也许是上辈子注定的。父亲高中毕业被推荐上了省铁路中专,毕业后当了一名火车司机。哥哥初中毕业后考了省铁路中专,依然走了他这条老路。我则在大学毕业后报考了铁路院校——西南交通大学(原名唐山铁道学院。)在不久的将来或许要会铁路事业奉献青春。一家人在一起吃饭,其乐融融,我跟他们聊些学校的事情,上大学的新鲜,大城市的美好。“在学校怎么吃得,怎么吃得跟个猴子似的,多吃点好的,钱不够就打电话回来要。”父亲说话总是简单明要。哥哥没什么话,安静地吃饭。 我家现在住的这一大片是铁路家属区,裸露出红砖的楼房,低矮的黑瓦平房,摆放着密密麻麻的,一片片一直蔓延到远处的山丘。许多楼房都是空的,原来住着的人们不少在城里买了新房。我家所住这幢二层楼,据说从前是铁路中学的教室,后来改作了职工宿舍。楼的前方有一片被围墙围住的空地,估计是曾经的操场,空地正前方是一个废弃的礼堂。那应该是文革时代的建筑,外墙上还看见“毛主席万岁”的字样,字迹在岁月里斑驳,生锈铁门常年紧锁着,铁门上的五角星已经缺了两个角。 家属区附近曾经是旧的火车站,曾经多少南来北往的列车在这里停靠,多么五湖四海的人们在这里集散。后来新的火车站建在城市的另一端,这里改成了成货运站场,依然有不少机车在线路上不停地来回穿梭,依然热闹,只是不见人流了。 晚饭后,我又来到铁路边这里散步。现在是冬天,秃秃的山脚下横卧着一排排冰凉的铁轨,上面停着一列列黑乎首的车厢摆列其上,间或有一辆被启动,加速,最后飞驰而过。靠路边的几条铁轨上,漫步着不少和我一样的闲人。年轻的男孩女孩欢快的踏着枕木,望着随风摇摆的杂草而谈天说地。小孩子把一块小石头放在铁路上,一阵鸣笛之后火车驶过,他们高兴地惊呼着,小石块碾得粉碎。情侣们坐在铁路上,亲密地相互依偎,温声细语地表达爱意。也有沉默的独行者,安静地在铁轨上行走着,像是陷入某种思考,全然不顾风卷起枯叶从他身边经过。 我一个人在铁轨上散步,一脚一脚踩在枯黑的枕木上,我独自沿着铁轨往前走,渐渐的,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,我依然没有停下脚步,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,我只是不愿停下来。铁路蜿蜒曲折,指向未知的远方,我忽然想起了方瑜,她应该已经到家了吧。她家在哪呢,会不会就在这铁路边,也许一直往前走,就能走到她家。然后方瑜站在门口向我打招呼说:“王小草,你怎么在这啊,这么巧啊,快进来坐坐吧。”她是个热情的女孩,她的家人也一定很热情。哪会有这么巧的事,我为自己奇怪的念头笑了,我的想象力一向很丰富,可生活却常常平淡。那指向远方的铁路,总让我产生无数的遐想。我总觉得这路的尽头,会有一个美仑美奂的世界,那里繁花似锦,温暖如春,那里文明现代,人们相敬如宾,那里没有欺骗,也没有争夺。 |